寅时初刻,狼居胥山东方的天空泛起青灰色。
英烈祠前的血迹已在昨夜被冲刷干净,但青石缝隙中仍残留着暗红,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。山风掠过,带着草原清晨特有的湿冷和淡淡的血腥气。
祭坛西侧,一夜之间搭起了一座九丈高的木台。台分三层,覆以明黄锦缎,四角悬挂赤龙旗。台顶设紫檀木宝座,椅上铺白虎皮——这不是给张世杰准备的,而是为今日将要受封的那个人。
山下万帐静默。
昨日血祭的震慑犹在眼前,数万蒙古人跪在各自营帐前,面朝山巅方向。他们知道,今日将见证另一个重要时刻:黄金家族最后一位合法继承人,将在汉人的主持下,接受新的王爵。
中军大帐内,烛火通明。
额哲跪在张世杰面前,身上仍穿着昨日的祭服——那件绣着四爪蟒纹的亲王礼服,此刻已皱巴巴,前襟还沾着几处干涸的血迹。他整夜未眠,眼中布满血丝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“顺义王……”张世杰坐在案后,把玩着一方金印。印钮雕成盘龙状,印面刻着六个篆字:“大明顺义王印”。他抬眼看向额哲,“这个封号,你可明白深意?”
额哲喉结滚动,用沙哑的声音回答:“顺……顺从天意,归义大明。臣……明白。”
“不,你不明白。”张世杰将金印放下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“‘顺’是顺从,‘义’是忠义。本公要的,不是一个傀儡,而是一个真正能替大明治理草原、让诸部归心的蒙古共主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额哲面前:“科尔沁巴达礼昨夜来找过本王,说愿意每年多纳三千匹战马,换你这个顺义王只是个虚衔。奈曼部塔拉汗也送来密信,愿出五万两白银,让你永远留在北京当个富贵王爷。”
额哲身体一颤。
“你知道本公怎么回答他们的?”张世杰俯身,盯着额哲的眼睛,“本公说,额哲是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,是林丹汗之子。这草原上,只有他有资格做顺义王,总理漠南诸部。”
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额哲忍不住问。
“因为血统。”张世杰直起身,负手望向帐外渐亮的天色,“草原认这个。本公可以杀光所有反抗者,但不能杀光所有蒙古人。要让草原长治久安,就需要一个他们愿意跪拜的旗号。”
他转身,语气陡然转冷:“但你记住,这旗号是本公立的。本王能立你,也能废你。昨日英烈祠前的十七颗人头,就是榜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