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带着铁北特有的煤烟味,刮过维修铺的塑料布棚顶,发出哗啦啦的轻响。林暮把小马扎搬到棚子底下时,手指被木板上的毛刺扎了一下,他没吭声,只是把指尖在衣角上蹭了蹭,留下一小道浅红的印子。
铁蛋从他脚边钻过去,尾巴竖得笔直,在棚子角落里的废机油桶上踩了个梅花印,又回头冲林暮叫了一声。
别捣乱。林暮弯腰把猫抱起来,放在旁边的旧轮胎上,江川说了,这里的东西都不能碰。
铁蛋歪着头舔爪子,根本没听他的。
林暮昨天晚上几乎没睡着。地铺硬邦邦的,他能听到江川在里屋翻来覆去的声音,还有江父偶尔含混的咳嗽。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做早饭,江川坐在小马扎上盯着他煎鸡蛋,眉头皱得像个疙瘩。
记住了,就坐着看,江川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,脚踝肿得老高,用绷带固定着,有人来就说我脚伤了,过几天再来。千万别动手,听见没?
知道了。林暮把热好的粥端给他。
工具箱最上面那个抽屉里有撬胎棒,红色柄的,江川扒拉着碗里的鸡蛋,又补了一句,但你不准碰,听见没?
还有胶水,在铁盒里,跟补丁放一块儿,江川放下筷子,盯着他的眼睛,我再说一遍,不准碰。你那手细皮嫩肉的,画画还行,修车就是添乱。
林暮没说话,只是把江川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揣进兜里。他知道江川是不放心,也是怕他搞砸。但维修铺七天没收入,江川昨天数日历的样子像根针,扎得他心里发慌。他总得做点什么。
现在太阳刚爬过筒子楼的楼顶,金色的光透过棚子的缝隙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林暮把江川昨天挂的暂停营业木牌翻了个面,靠在柱子上——他没敢摘下来,万一江川从窗户看见该生气了。棚子里的工具还是江川平时摆放的样子:扳手挂在铁丝上,螺丝刀按大小排进木盒,墙角堆着几卷不同型号的内胎,用粉笔标着尺寸,其中一卷写着26寸,字迹是江川的,歪歪扭扭却有力。
林暮坐在小马扎上,把诺基亚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攥着。黑色的外壳磨得发亮,边角硌着手心。他昨天晚上已经把江川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,但还是忍不住按了一下快捷键1,屏幕亮起正在拨打...,他又赶紧挂断,心脏砰砰直跳。
别浪费电。他小声对自己说,把手机塞回口袋,指尖在布料上蹭了蹭,沾上点机油味——昨天帮江川收拾工具箱时蹭上的,洗了三遍手都没洗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