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蛋从轮胎上跳下来,绕着他的脚踝蹭了两圈,又跑到棚子口蹲着,盯着来往的人。维修铺在筒子楼拐角,来往的大多是上班的工人、买菜的大妈,偶尔有背着书包的学生骑车过去,车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荡开老远。
林暮数着路过的自行车,一共十八辆。其中三辆后座绑着菜篮子,五辆叮铃哐啷响,像是链条松了。他想起江川修链条时的样子:蹲在地上,眉头皱着,手指飞快地拨弄着链条,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后颈上。那时候林暮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画画,铁蛋趴在他脚边打盹,空气里有链条油的味道,还有江川偶尔骂一句操,又锈了的声音。
现在棚子里太安静了,只有风刮过塑料布的声音,还有铁蛋偶尔的呼噜声。林暮把手伸进书包,摸到速写本的边角——他带了,但不敢拿出来。万一正画着,有人来修车怎么办?他昨天跟江川保证过就看着,可心里却藏着点说不清的期待,期待有人来,期待自己能做点什么。
九点多的时候,一个穿蓝布褂子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停在了棚子口。车是老式的牌,黑色车架,车圈有点歪,后胎瘪得彻底,轮圈都快贴到地面了。
林暮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他噌地站起来,膝盖撞到了身后的工具箱,发出一声。铁蛋吓得地跳起来,钻到了废机油桶后面。
小师傅,男人把车支好,擦了把汗,江川在吗?我这车胎爆了,急着上班。
林暮张了张嘴,喉咙有点发紧。他想说江川脚伤了,过几天再来,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:他...他在家养伤。您...您这车是爆胎了?
可不是嘛,男人蹲下去按了按后胎,昨天晚上下班路上轧着东西了,噗的一声就没气了。26寸的胎,你这有替换的内胎不?
26寸。林暮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卷标着26寸的内胎,手指在口袋里把诺基亚手机攥得更紧了。他该拒绝的,江川说了不准动手。可男人的工牌挂在胸前,上面写着铁北农机厂,他知道那地方,离这儿得走四十分钟,男人要是走着去上班,肯定会迟到。
而且...他想起江川昨天数日历的样子,想起那些等着交的房租和药钱。
我...我试试?林暮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,手心全是汗。
男人愣了一下,打量着林暮:你会修?
我...我看过江川修。林暮撒谎了,他其实没认真看过,每次江川修车时,他的注意力都在江川的侧脸和手上的动作,根本没记步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