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凉。
沉默良久,他用尽力气,沉声吐出一字,如同惊雷在寂静的祠堂中炸响:“跪——下!
孟浩林心头一凛,不敢有丝毫怠慢,立即依言,端端正正地跪倒在冰冷的蒲团上,面向那森然林立的祖宗牌位。
孟巍然没有回头,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牌位,回溯着孟家漫长而跌宕的历史,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,在空旷的祠堂中缓缓回荡:
“孟家先祖,自秦穆公时便为上将,驰骋疆场,奠基立业,传承至今,已历四百零七载寒暑。
“子孙孟巍然,不肖,忝居孟家家主之位三十八载。这三十八载,亲眼见证始皇帝陛下横扫六合,一统天下,奠定万世之基!
“我孟家虽非如昔年吕不韦、今日王氏、蒙氏那般领袖群伦、权倾朝野,然累世公卿,门生故吏遍布朝野,清名远播,亦算得上风光无限,未曾辱没先祖威名。
他的话语在此处陡然转折,充满了无尽的苦涩:
“然,时移世易!当今武帝继位,雄才大略,心志如铁。其意不在与世家共天下,而在破门阀、抑豪强、济黔首、集权于中央!
“吾……弄权术半生,自负智计,欲在这新旧交替之际,为孟家再谋百年富贵。奈何……技不如人,心亦不如人!
“皇帝洞若观火,算无遗策,更有雷霆手段。大势滔滔,顺之者昌,逆之者亡。吾……输得心服口服,无话可说!
孟巍然停顿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,似哭似笑:
“然,武帝终究……也算仁慈。未将我孟家连根拔起,未将吾等罪行昭告天下,遗臭万年。反而……反而留了余地,让吾等捐出家财,赎买罪愆,竟还能博得一个急公好义的虚名,
或许……或许真能名留青史,受那些无知黔首的爱戴?”
“呵呵……哈哈……”这笑声干涩而悲凉,充满无奈。
笑罢,他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:
“孟浩林,你听好!为父今日,以孟家第三十一代家主之名,立下祖训:从今往后,凡我孟氏子孙,终生不得入朝为官!捐官、荐举、考试,无论何种途径,一概不许!孟家,只安心做个富贵闲散的良民,经营些田产、商铺,足矣!”
“什么?!”孟浩林猛地抬起头,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。
永世不为官?
这等于自绝于帝国的权力核心,自甘沦为末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