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眼,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医官。
陆曈沉默地注视他。
四周一片安静,突然间,女子平静的声音响起。
多谢。
戚玉台看着元贞身后越来越多的人马,心里骂了一声。
她杀了擒虎。
沉苛荒谬的世情落在背上,似座无法抗拒的大山,带着她一点点、一点点矮下身去。
黄茅岗很大,林丹青顺着带走陆曈的护卫离开的方向去找,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,没想到最后竟真被她找着了陆曈留下的灰记。
她怎么能向这仇人下跪!
心中恨到极致,眼睛里像是也要滴出血来。陆曈抬眼,认认真真看过四面人群,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有人站出来,将她解救,让她免于遭受这可悲可笑、可怜可叹的屈辱。
元贞开口:“虽然陆医官杀犬,但猎犬伤人在先,情有可原,倒不至于重罚。”他看着戚玉台,语气隐含警告:“不如各退一步。”
戚玉台低着头,目光扫过树下女子。
戚玉台的这头猎犬是众人皆知的凶恶难驯,比个成年男子还要厉害,连豹子野狼都不怕,如今死成这幅凄惨模样,着实令人心惊。
“《梁朝律》中言明:诸畜产及噬犬有觗蹋啮人,而标识羁绊不如法,若狂犬不杀者,笞四十;以故杀伤人者,以过失论。若故放令杀伤人者,减斗杀伤一等。”
戚玉台暗自咬牙:“纪医官听不明白么,这可是御赐之物……”
灰犬尸体被翻过,露出血肉模糊的另一面,肠肚从腹中似水摊流开来,猎犬脑袋更是没一块好肉,森森白齿露在外头,竟比活着凶恶的时候更加可怖。
话出突然,周围人都朝她看来。
陆曈咬紧了唇。
心念闪动间,戚玉台拱手道:“回殿下,下官本在围场围猎,擒虎追逐野兔,突然听到林间擒虎惨叫所以追随而至,谁知……”他看向树下。
她看过每一个人。
而在一刻钟前,这条狗将她咬得遍体鳞伤,险些断气,如今被害者却要给凶手磕头。
她气游若丝地看着他,柔弱模样却令戚玉台心头闪过一丝寒意。
他不能再多说了,他背后还有纪家,不可将纪家也拉进这趟浑水中来。
裴云暎护在陆曈身前,面上仍是笑着,笑着笑着,脸色渐渐冷下来,把那双含情的眼也勾出一抹煞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