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寺庙的那些年,他在晨钟暮鼓中学会了沉静、克制和忍耐。他的情绪,就像一块静卧在溪流中的石头。
但现在,“难过”这种陌生的情绪袭来,灌进他的心口,杀得他措手不及。
“但是没有用。”易伍摇了摇头,“变成男孩之后,好像更坏了。同学们说我是妖怪,他们扒我裤子,我打了回去。明明打赢了,回来却被爸爸揍了一顿......后来有段时间,我看学校里的每个人,总觉得他们都在盯着我,想扒我裤子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近乎喃喃自语:“然后你来了......之前我总一个人。吃饭、放学、课间、体育课,都是一个人。我从来没想过,有一天,会有人走到我身边。不问为什么,就来救了我。哥,谢谢你。”
这次轮到季宁哭了。
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,垂着头,和平时一样安静,只有肩膀轻轻抖动着。
然后,一滴泪准确无误地砸到了画上。
“你别可怜我。”易伍赶忙说,“拜托了。”
季宁摇了摇头——不是可怜。可怜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。
可究竟是什么情绪,以他当时的阅历,说不上来。
直到长大后,他偶然看到某个话剧里的一段话:“在我们的一生中,遇到爱,遇到性,都不稀罕,稀罕的是遇到了解。”*
他恍然大悟。
人生中第一次流泪,是因为自己心底的某份孤独,意外和易伍撞了个满怀。
残疾带来的自卑让他强烈共情到易伍的痛苦。他们俩,都因生而有之、无法改变的原因,付出了残酷的代价。
恶劣生存环境催生出过度早熟的孩子——哪怕拼命修剪自己削足适履,极尽可能的柔顺乖巧,却还是无端被排挤被厌恶。
那个情感共鸣的瞬间,两颗孤独徘徊在广袤宇宙的中子星,沿着螺旋轨道逐渐靠近,最后猛地碰撞在一处,罕见又剧烈。
这就是当时他所感受到的一切。
人一旦开始哭,就很难停下来。季宁把脸埋进易伍递来的纸巾里,肩膀耸动,但依旧没有发出声音。
“我真的没事。”易伍轻轻拍了拍他,“之前我总怕被人扒裤子......可你看,今天真的发生了,我反而不怕了。我只有一个念头:我不要做男孩了,我就是女孩!要让他们看看女孩的厉害!”
她笑了:“正想着呢,你就像夜礼服假面一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