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确认自己说的是真的,易国昌找来做过无痛人流的女性朋友现身说法:“真的一点儿都不疼!骗你是小狗。睡一觉醒来,什么都解决了。”
说完,那妇女抚着自己肚子,“我们也是想拼个儿子,你看,这不就有了吗?”
这一次,谷佳慧确实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了。但是等麻醉消退,她醒来,心居然比做传统的那次更难受。
肢体上的疼痛全部腾挪到了心窝,像个溃烂的蚁穴被掏空,成群的蚂蚁无处安家。
这次从怀孕到流产,她全程都没有告诉爸妈。
易国昌依然千般疼万般宠,事无巨细地照顾她。婆婆也过来了,帮忙操持家务,让她能好好休息。
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,泪水顺着侧脸大颗滚落,却是凉的,没有一丁点温度。
她默默地想,走到今天,到底是谁错了呢?她婆婆和易国昌孤儿寡母三代单传,想要个孙子传宗接代,好像没有错?上面的政策肯定不可能有错。给她做检查的B超医生是好心帮忙,更不会有错。
那错的只能是她自己了。
她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,梦到下一胎还是女儿。如果还是,该怎么办?易国昌反复劝说不可能,他从概率生物学统计学各个角度给她分析,下一胎只可能是儿子——
结果又是女儿!
易国昌也接近崩溃,但他安慰人的话术没变过——这是最后一次了,三次,三次了啊!不可能连着四把都出女儿,老天不会这么捉弄人的。如果这次不弄掉,那前面两次不就都白费了?
再次躺上手术台的时候,她整个人都麻木了。麻醉的时候,医生和她确认姓名,她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。
谷佳慧,谷佳慧,谷佳慧。佳冶窈窕,秀外慧中,包含着父母对她的热切祈盼。他们教会她很多,温良恭俭让、孝悌忠信、贤良淑德。但是好像却从来没教过她,如何变得尖锐,如何露出锋芒,如何保护自己。
这次手术之后,一提到房事她就觉得恶心。
易国昌的事业倒像坐上了火箭,简直顺风顺水。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从大学顺利毕业,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电网,谷佳慧也跟着他一起,搬进了燕城市中心宽阔敞亮的单位宿舍。
她明显感觉到易国昌变得越来越忙,对她的关心和照料都在逐渐变少,但谷佳慧想这也不能怨他。易国昌白天辛苦工作,晚上回家还要挑灯夜读准备考证。领导器重他,才对他委以重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