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?”祝宁说。
那一瞬间它有些恍惚, 好像站在它面前的不是祝宁而是胜心,胜心是第一个试图想要杀了它的人类。
大火熊熊燃烧,映衬出那张老太太的脸, 胜心脸上都是皱纹,有人会害怕年老, 很多人都觉得衰老本身可怕。
胜心活了一辈子了,她经历过很多被后人称作为历史的事件, 见证过那场辐射,见证着人类建立起高墙。
胜心走到这里了, 她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, 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。
胜心的脸被大火映衬着血红,热浪滚滚而来,她呆呆看着, 火把掉在地上, 脸上都是泪痕。
已经拼尽全力了, 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到的事,她拼死一搏发现无从抵抗。
她很绝望, 不是对自己即将死亡而绝望, 是对人类在污染物面前的渺小而绝望。
临死那一刻人的心态很复杂,虫子难以理解, 它把这种感受统称为绝望。
它贴在胜心的额头上,浏览了她一辈子的记忆,看着她抽旱烟打猎。
看过她攀爬雪山, 在山峰插下自己的旗帜。
那一刻它对胜心的选择非常疑惑,不理解她杀自己的动机。
猎人常年打猎,他们生活在危险中,对于猎物有自己的预估, 碰到无法猎杀的大型猎物会再三衡量,及时放弃也是猎人的基本要求。
所以它同样无法理解胜心的话,胜心个人意识消失之前,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:
“胜心,我叫胜心。”
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,人类这种生物只有一个名字可以证明自己是谁。
一直以来,它都觉得这句话是遗言,像是猎物临死之前发出的一声无意义的嚎叫。
它根本不理解那是胜心留下的一面旗帜。
如同攀岩会留下旗帜,人类攀岩山川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印记,证明那是人类征服的顶点,胜心反杀的作用同样。
七十年前,人类对抗污染物走过的最极限的距离,胜心标注出来了。
人类精神不断传承不止,今天她做不到的事,总有一天后来者有人可以做到。
对抗污染物的过程是一场漫长的接力赛,一步步接力,接力棒从一个人手中传递给另外一个人,总有人能杀了它的。
一条虫子能理解吗?它好像理解了。
祝宁